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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林：被中國人寵壞的拍賣潛規則 

      陽春三月，藝術圈最熱鬧的話題，莫過于拍賣業兩大國際巨頭K富比和佳士得[微博]爭先恐后地提高買家傭金收費標準。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國內同業議論紛紛。特別是那些一直依靠拍賣行進出貨的畫廊、古董商和掮客們對傭金調整反應尤為激烈。

      大家議論也好分析也罷，但對K富比和佳士得的決策不會產生絲毫影響。歷史中K富比和佳士得每一次調擁金，都遇到藝術市場各方勢力的憤怒抵制。1975年，佳士得率先收取買家10%傭金，K富比立刻跟進。英國古董商協會和倫敦藝術經銷商協會都曾聘請律師企圖阻止K富比和佳士得收取傭金。1995年，佳士得和K富比再次合謀收取傭金，這次傭金調整讓兩大拍賣行迅速增加了利潤并走出了經濟低谷，但是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2001年12月20日是拍賣業難忘的一天，在美國紐約曼哈頓地區法院，進行的歷史性審判的案件，主角就是全球拍賣帝國的教父、世界頭號拍賣航母的艦長：K富比拍賣行董事會主席阿爾弗雷德?陶布曼！經過一連3天的法庭調查和辯論，2001年12月23日，美國紐約曼哈頓地區法院法官喬治。丹尼爾斯宣布和陪審團當庭宣告：“經陪審團研究后依法認定，K富比、佳士得拍賣行聯手惡意操縱拍賣傭金價的罪名成立！”法官宣讀了判決結果：“判處陶布曼有期徒刑3年，并交納最高罰款35萬美元。他所領導的K富比拍賣行除開要上繳4500萬美元罰款外，還要和佳士得拍賣行共同向受害客戶支付5.12億美元的賠款……”雖然案件另一個主角佳士得的前董事長安東尼?坦南特一直住在倫敦，利用英美法律的差異躲避美國法院的制裁。2013年，即本次佳士得和K富比分別于3月11日和15日開始調整買家傭金。這次全球藝術市場將以何種方式抵御尚不得而知。

      K富比和佳士得傭金均采取分段遞減疊加計算方法。例如K富比，成交價10萬美金以內(佳士得為7.5萬美金)，買家傭金為25%；10―200萬美金(佳士得7.5―150萬美金)，買家傭金為20%；200萬美金以上(佳士得為150萬美金)，買家傭金為12%。經過計算分析，調整前后變化較大的是6.6―11萬美金區間的拍品，傭金增幅達到5%--7%之間；影響最大的是120―420萬美金區間的拍品，傭金增長超過7%，最高增幅達到15.7%。顯然，為佳士得貢獻利潤最重要的是120―420萬美金區塊。近百年來，國際拍賣巨頭身經百戰，銳意進取，不僅擁有了毋庸置疑的話語權，同時也成為拍賣游戲規則的制定者。在拍賣業在全球化的征戰中，K富比和佳士得已經形成較為完美的競合關系，在寡頭經濟中，合作意味著更大的市場份額、更大的銷售收入和更低的成本。

      顯然，佳士得和K富比是讓國際藝術市場又愛又恨的壞孩子，他們提供的優質服務無人能夠替代，而他們對利潤的追逐貪婪成性，讓大家愛恨交織。也許，對拍賣寡頭們的數據和技術性分析對發展國內拍賣業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至少能讓國內拍賣行參照國際寡頭的游戲規則，對國內客戶再進行幾次脅迫性盤剝。

      拍賣是一種“低級”的商業行為，事實上在很多行業中，拍賣這種初級的競價交易辦法早已被淘汰了。就像決斗，隨著文明不斷進步，用蠻力解決爭端的方式被摒棄。但是拍賣這種古老的競價交易模式，在藝術品、古董等行業中得以保留，首先是標的物的稀缺性，甚至是唯一性；其二是買方市場的饑餓感，標的物一定要奇貨可居，有多個買家參與爭奪。所以在歐洲有一種說法，“拍賣行是做躺著的，而畫廊是做站著的”意思就是拍賣行的眼光朝向過去，而畫廊則是以經營在世藝術家作品為主，眼光朝向未來。換句話說，拍賣行是對藝術史中的作品再次梳理和再次確認(但是能超越藝術史，并在歷史暗室中挖掘新作品，企圖改寫藝術史的事件百年不遇幾次)。而畫廊則是對藝術史的續寫，永遠關注藝術史的最后一頁，當畫廊代理的藝術家企圖塞進藝術史的倒數第二頁時，畫廊的學術判斷基本上就算沒戲了。

      那么被我稱為“低級”的拍賣業，現在在藝術市場中順風順水，甚至叱咤風云，為甚？拋開拍賣企業的奮發與努力外，要想談清楚這個問題，首先要分析一件藝術品、古董的價格形成的原因，即：如何為它們定價？定價權既不是專家也不是賣家，專家一系列的嚴密論證只是供買家參考，而賣家可以選擇賣或不賣和以什么價格賣。于是，拍賣行此時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要找買家還要營造搶購氣氛，讓買家熱血沸騰報出更高的價錢……這聽起來像是回到了“決斗”的時代！實際上拍賣行上演的正是決斗。從這個角度分析拍賣行為，顯然不是一種合理的經濟行為，而是充分利用了人的貪婪本性：原本兩種不同期待的角色在落槌的瞬間達成了新的價格聯盟。落槌前，賣方希望拍出最高價而買方希望價格相對低一些，而落槌后的瞬間，原來的買家立刻產生了更高的價格期待，成為標的物新的護盤人。

      在2000年以前或者更早一些時候，歐洲和西方很少有在世藝術家的作品進入拍賣行，即使偶爾出現也是頂級藝術大師的代表作品。在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如果在公開場所看見畫廊老板和拍賣公司主管在一起喝咖啡，幾乎可以當成一種見不得人的事情。至于藝術家本人將自己的作品直接送拍也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但是到了90年代的中后期，中國人破壞了這一幾百年來游戲規則，首先是陳逸飛通過嘉德拍賣瘋狂惡炒，其實在當時，陳逸飛將自己的油畫炒到上百萬價格，其實并沒有實際的收益，只是獲得了新聞媒體的關注，而國際藝術市場從來也不把陳逸飛這種高級裝飾畫當回事。但是到了2000年以后，中國自炒自賣的畫家越來越多。至于到了2007年中國的藝術市場井噴，中國人則將拍賣業的好傳統徹底毀掉。

      然而壞榜樣是會傳染的，2008年英國的赫斯特也直接將作品送拍，甚至舉辦專場拍賣，現在回想起來，即使對于赫斯特本人，那也是一場噩夢的開始。而對于整個歐洲和西方藝術市場而言，赫斯特帶了一個壞頭。近幾年在紐約和倫敦的拍賣市場中也出現年輕藝術家的作品送拍，但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即使在美國和英國這些國際藝術品最重要的市場中，即使這些藝術家身后有重要的畫廊托舉，在不久的將來，這些親手種下的苦果都會將藝術家畢生建造的大廈瞬間顛覆，不過是需要時間和量的積累罷了。